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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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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巷

清晨時分。

謝無靡頂著疲憊的雙眼喚醒了阿璃,將《鐵牛嗅翠花》還給了她。

多餘的話一句也沒說。

阿璃接過書,迷迷糊糊地問了一句:“好看嗎?”

謝無靡默了默,道:“女主懦弱,男主太蠢。”

阿璃點了點頭表示認可,身為男子,夫君應當是看不下去這種言情話本的。

正將書冊放好,卻又聽謝無靡道:“續集,你沒有買嗎?”

阿璃:......

倒是她誤判了。

兩人抵達臨安城中時,已近晌午。

謝無靡將馬車變賣,領著阿璃直徑去了青灣湖邊的碼頭。

青灣湖邊,位於高處的某間茶樓雅間內。

“公子,聽那林中村的人說謝無靡身邊還跟著另一人,屬下本還當是另一個漏網之魚……”開口之人難掩意外之色:“居然是個姑娘。”

祁元隱視線向外,望向下方不遠處的碼頭,碼頭邊跟在一身布衣的謝無靡身後的窈窕少女頭戴白色帷帳,叫人瞧不見真容。

祁元隱視線不移,他晃了晃手中折扇,不緊不慢地說:“監察司可從來不會帶著閑人。”

青灣碼頭邊多是來往經商用的貨船,僅有的幾艘客船近期也只在臨安附近活動不去燕都。

謝無靡帶著阿璃去附近船坊,準備購置一艘小舟。

船坊老板是個性情爽朗的大漢,聽聞謝無靡的來意,爽快地答應一口價賣給他們一艘小舟。

“只是,我坊中暫無現成的船只,還須公子對我去庫裏取一艘。”

謝無靡:“這是何道理,我與我家小姐在這裏等你取來便是。”

船坊老板笑了笑,“公子莫怪,昨兒個我家辭了幾名苦力,今日庫裏人手不夠,畢竟那船只也並非小物,還望公子體諒。”

阿璃暫時未見異處,對謝無靡道:“你且同他去,我在此處等你回來。”

聞此,謝無靡看向她,不悅道:“不是同小姐說過,不許離開我的視線嗎?”

完全沒把謝無靡之前那些話放在心裏的阿璃:……

怎麽扮個侍衛小姐的,夫君竟變得如此霸道了。

船坊老板見狀,連忙開口道:“二位莫急,倉庫離咱這不遠,若公子實在不願也無妨,我再找人幫忙便是,二位請在我坊中稍等片刻。”

待船坊老板走後,坊中稀稀落落的另外幾位客人也隨後離開了。

一時間,諾大的船坊中只剩下阿璃和謝無靡兩人。

“……”

阿璃哪怕再遲鈍,此時也意識到了不太對勁。

謝無靡:“我們離開這裏!”

阿璃:“嗯!”

兩人才至門口,迎面而來好幾個體型高大、面色不善的黑衣人。

他們各個兇神惡煞,手裏拿著白花花的長刀。

阿璃:完蛋。

謝無靡一把將阿璃護在身後,他手握劍柄,緩緩後撤,蓄勢待發。

二人被逼至船坊後院,此處與外界隔絕,恐怕就是這些殺手為他們選的葬身之地。

阿璃擔憂地看向肌肉緊繃的謝無靡:“夫君你的內傷……”

“我心裏有數。”

謝無靡沒有拔劍,他從袖間掏出一包齏粉,瞬間撒出。

趁那幾個殺手還未反應過來之際,攬住阿璃足尖一點已然躍上了房頂。

阿璃只覺身體一輕,回過神時已然離地面有幾丈之遠,她驚得下意識摟住了謝無靡的脖子。

阿璃的聲音帶著顫:“夫……夫君,下次再要這般能否、能否提前同我說一聲。”

謝無靡:“來不及。”

阿璃:“……哦。”

臉側狂風呼嘯而過,阿璃頭上的帷帳被吹起飄舞著,她被謝無靡帶著飛越了幾座房子,方才腳踏實地。

耳邊是男人狂奔之後的輕微喘息聲,伴隨著她自己飛快的心跳。

接著,阿璃的手落入一個溫暖的掌心,她感到一瞬間的心安。

明明是在這樣的生死攸關之際,明明夫君受了傷,但她依然會因為他就在身邊而感到莫名的心安。

就好像,她可以肯定,他會不惜一切為她扛下所有的傷害。

謝無靡拉著阿璃在長街上快速移動,轉即步入一旁四通八達的小巷。

待到四下無人,阿璃掀開了礙事的頭帷,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

一旁的謝無靡背靠青磚墻壁,清俊的面容有些陰暗。

究竟是什麽時候暴露了行蹤?

還是說,有人料到他必定會走水路,所以早就在此處候著了。

謝無靡:“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走。”

“你想走去哪啊?”

一道男聲先阿璃一步接上了謝無靡的話。

阿璃這時才發現,巷子口不知何時停了一輛分外華美的馬車。

一位手持折扇的年輕公子正掀開車簾看向他們這邊,方才出聲之人就是他。

祁元隱勝券在握,原本一臉淡定從容,卻在目及阿璃容顏的瞬間,目光微顫。

卻也只有那麽一瞬間,阿璃已將帷帳放下,而謝無靡跟著就把她拉到了自己身後。

祁元隱見狀,收起折扇就要下馬車。

屬下:“公子,這種事還無需您親自動手。”

“閃開。”

阿璃站在謝無靡身後,就看到從那馬車上下來一道靛青色的身影。

待他走近,阿璃才隔著白色帷帳模模糊糊地看清了他的模樣。

很是面生。

還不及她夫君帶給她的親切感的萬分之一。

但那人似乎不這麽認為,他的視線鎖在阿璃身上,“這位姑娘好生眼熟。”

“……”

這搭訕的手段也太老套了吧。

還有這訕搭得也太不是時機了吧。

阿璃不由地回頭看了看身後隨那馬車一同出現的一眾黑衣死侍。

她收回視線,扒著謝無靡的胳膊向前探了探身子,“我也瞧你眼熟!”

此話一出,巷中劍拔弩張的氣氛停滯了一瞬。

謝無靡握著劍柄的指節泛著森森的白,他望向祁元隱的目光寒中帶疑。

不應該。

這個女人和這幫人應當不是一夥的。

阿璃:“我瞧你長得很像馬上就會放我們離開的大善人!”

謝無靡:。

祁元隱原本勾起的嘴角一僵,旋即又再度溢開,卻是冷笑。

“殺了他們。”

阿璃:……!

隨即,數把冷刀裹挾著寒風襲來,阿璃雖被謝無靡護著,但對方人多且武功不低,劍鋒幾度蹭著阿璃的臂膀劃過。

以寡敵眾,還要護著一人,謝無靡身上終是掛了彩。阿璃頭上的帷帳也在混亂中被刀劍挑下,摔落地面。

祁元隱把玩著手中折扇,他望向混亂中的兩人,視線卻難以從阿璃那張驚慌失措的臉上移開。

這女子的確像她。

那張他日思夜想,只有在入夢時才能見到的容顏。

可是,她早已死了。

祁元隱的眸中閃過一抹悲痛之色,卻很快被眼底深處溢出的滔天仇恨所取代。

卻在此時,他瞥見謝無靡在與死士纏鬥時胸前衣襟不慎露出的一小塊白玉吊墜。

祁元隱瞳孔狠狠一顫,臉色驟變,持扇閃身沖入人群之中。

謝無靡自然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逼近,亂刀之中依然空出了時間持劍刺向他過來的方向。

長劍刺穿了水墨折扇,劍刃上鮮紅的血液染紅了黑白的水墨圖。

祁元隱松開了扇子,趁機伸手向謝無靡胸口打了一掌,謝無靡來不及閃避,吐出一大口鮮血,往後退了幾步才堪堪站穩身形。

“陰險小人,你搞偷襲!”阿璃直接破口大罵。

未料,祁元隱並未乘勝追擊攻擊謝無靡,反而一把拉住了阿璃的胳膊。

阿璃被拽離謝無靡身側,緊接著上前的黑衣死士將兩人瞬間阻隔。

阿璃焦急地沖謝無靡大喊:“夫君!”

將阿璃拉向馬車的祁元隱步子一頓,他側過頭,眼中訝異不已。

“你叫他什麽,夫君?”

阿璃被質問地莫名其妙,掙紮著要甩開他的手:“放開我,你這個卑鄙小人!”

祁元隱的臉色已經極為難看,他將阿璃拽上馬車,冷聲吩咐屬下:“我們走。”

“是!”

阿璃扒在車窗口,眼見著窄小深巷中血腥殘忍的畫面消失在視野裏,耳邊的打鬥聲也愈來愈小。

她心口傳來刀割般的極度痛楚,就好像有什麽東西快要被人從她的血肉中生生剝離。

阿璃痛苦地捂著胸口,有冰涼的液體從眼眶中奪目而出,她的聲音脆弱不堪、斷斷續續的:“夫君……夫…君……”

腦海中有什麽東西在那一瞬間崩斷,陷入昏迷的前一秒,阿璃感受到了一股濃濃的悲戚之情。

祁元隱極為覆雜地垂眼看著此時此刻似乎因為同謝無靡分離而情緒失控陷入昏迷的阿璃。

他擡手t將她臉上的淚水拂去,手心裏那塊從謝無靡那處取回的白玉冰冷異常。

“阿璃,你究竟經歷了什麽?”

晴空轉陰。

不時,已下起細密小雨。

雨中水霧飄渺,空氣昏沈,長街巷口亮著一盞橘紅的燈籠,薄薄霧氣映出圈圈光華,指引的路徑卻通往地獄。

巷中。

謝無靡掐住最後一名死士的脖子,將其抵在墻上,劍尖指著他的心口。

那名死士眼中驚駭不已,他想不明白,為何片刻前還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男人,片刻後忽而如有神助般持劍斬殺了他們所有人。

“你……怪、怪物!”

謝無靡淡漠一笑,毫不猶豫地將劍沒入他的心口。

監察司指揮使,也只有他這樣的怪物才能當得起。

謝無靡格外清楚,從這種死士身上一時半會審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他收起長劍,孤身向長街走去。

身後,是雨水也洗不凈的血色長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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